在上海,有一座超过百年历史的发电厂——1897年,清上海马工程善后局在十六铺老太平码头创建了供30盏灯照明的南市电灯厂,后于1918年成立上海华商电力股份有限公司。1955年电厂定名为南市发电厂,早已走过百年历程的南市发电厂了上海整个工业时代的变迁。其中,165米高的巨囱是南市发电厂的标志之一,于1985年建成。
在2010年作为世博会城市未来馆之后,这座工业时代留下的电厂开始重新发电,只是它的名字变成了“艺术电厂”——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OWER STATION OF ART,下称PSA)。
正式只有6年的PSA,“就像一个铁盒子,是相对封闭的。”馆长龚彦谈到PSA建筑特性时说道。“这里曾经就是一座小城,工厂、宿舍、锅炉、工业设备这里都有,所有电厂的员工都在这里生活,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乃至死去。”
她想发掘空PSA间前身拥有的集体主义底色。2015年,在“卡巴科夫:理想之城”展览布展结束之后,她与该展览的策展人让-于贝尔·马尔丹 (Jean-Hubert Martin)在PSA的电梯里讨论起PSA的下一场展览:
龚彦说:“我很想做一个法国艺术家的展览,他与卡巴科夫有非常相似的地方,他们都喜欢躲在背后,都常好的讲故事的人。”
重新PSA所在的空间记忆——空间、记忆与个体生命的不在场——想到这些,两人笑了起来,一个艺术家的名字让他们在电梯里同时说出——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 Christian Boltanski)。
*让-于贝尔·马尔丹是前蓬皮杜艺术中心馆长,曾策划著名的展览“大地魔术师”,该展览是中国当代艺术首次在国际上的展示。
在日本濑户内海一个小岛的尽头,一个孤寂的小屋里储存着来自全世界人的心脏音。整个丰岛只有一辆出租车,游客通常需要通过自己的力量骑行到陆地尽头,面朝大海,戴上,安静地聆听着生命颤动的声音……“我们听到心跳声,更能感受他们的缺席。不是通过录下的东西去死亡,死亡永远在那里,而是留下一种回忆,这种回忆,证明了他们曾经在那里。”
人们去这座岛屿不是去看某个人的“存在”,而是去看他的“缺席”,像是某种温暖的祭奠。这座心跳档案馆的建造者,正是波尔坦斯基。
波尔坦斯基的作品通常带着自传色彩,他的童年回忆总是不自觉地投射在他的创作中。他于1944年出生于二战末期的巴黎,父亲是一位改的,为了被人,常年藏身于家中的地下室,这一略显荒诞而悲凉的童年经历成为了他一生的印记。波尔坦斯基曾表示“战争和身份对我来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这也使得他从创作伊始就表现出对死亡的关注以及对于人类命运之偶然性这一线岁便早早辍学后,波尔坦斯基便开始提笔创作大型表现主义绘画作品,并于1968年连同题为《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不可能的一生》(The Impossible Life of Christian Boltanski,1968)的首部电影作品与正式见面。这部电影也了其持续至1974年的高产创作时期。
随着艺术生涯的不断推进,波尔坦斯基愈发在其作品中关注光影技巧的运用,并创作了代表性作品《》(Monument)和《遗留物》(Reserve)系列。当时间跨入二十一世纪早期,波尔坦斯基的注意力开始转向超大艺术装置,并同时参与到各种音乐表演的创作之中。这样的经历也影响到了波尔坦斯基之后的装置作品,其所运用的声音及动态影像让他的创作视野变得更加精巧复杂。
近年来,波尔坦斯基创作了一系列大型装置作品,如巴黎大Monumenta项目《无人》(Personnes,2010)、2010年于纽约公园大道军械库展出的《无人之境》(No Man’s Land,2010)、以及2011年威尼斯双年展法国馆的《机遇·命运之轮》(Chance–The Wheel of Fortune,2011)等。除了此类短期作品之外,波尔坦斯基亦经常参与各种持续终身的项目,如坐落于日本丰岛的《心跳档案馆》(Les Archives du Cœur,2005-)以及位于塔斯马尼亚岛的《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的人生》(La Vie de C. B. ,2010-)。
罗兰·巴特曾在《明室》中,将“摄影”这一动作描述为一次微型的死亡——“真确言之,在此时刻我既非主体亦非客体,我经历了一次死亡的微缩经验:我真的变成了幽灵。”在波尔坦斯基的作品“生命的交叉(Latraverséede la vie)”中,再现了这样的“幽灵”。他使用了他在1971年为《D家庭相簿》拍摄的相同照片——这些图像被放大并打印在织物上,织物的柔软与图像的“幽灵”被吊灯灯泡,邀请观众走过它们。
波尔坦斯基经常用缺席的主体,为他的实践带来与冥想。伴随着这些电灯出现的,还有近十吨衣服、上百个婴儿和老人的面部照片以及回响着的成千上万人的心跳频率。
一楼1200平方米的空间将被近十吨衣服占据,高达15米的起重机钩爪悬挂在衣物堆砌而成的山峰之上,重复抓起、抛下衣服的动作。这些废旧衣服象征了“人类”的,而这台起重机则寓言之手以及不可预知的命运。偌大的展厅中回响着嘈杂而单调的机械声,倾入每个人的耳膜;散落在一楼侧厅的衣物遮蔽整个地面,特别设置的人行通道邀请观众穿梭其间,仿佛行走进对逝去者的回忆通道中。
波尔坦斯基选择在PSA的非常规展示空间——烟囱内呈现自己的心跳,同时一枚电灯泡将在这一工业时代的巨大遗址中悬挂,并和通过声音无限放大的心跳声同频闪烁。《心之档案》作品则在PSA二楼展厅内特别设置了一间心跳采集工作室,观众可将自己的心跳声刻录保存,或赠与希望永久与之连接生命频率的亲友。
穿梭在展览里,装置、影像、声音、影子剧场,都引发参观者从视觉、听觉到心理的情感联系,对个体在日常和历史事件中不可预测的际遇进行追问。展厅中将出现的近十吨衣服、上百个婴儿和老人的面部照片以及回响着的成千上万人的心跳频率,都是承载个人生活经验和群体历史的一方“忆所”。
YT:你的作品里涉及许多关于二战、欧洲的历史知识,如何让不了解这些的中国理解你的作品呢?
波尔坦斯基:我想你是搞错了。作为艺术家,当然不会只是讲过去的事情,好的艺术家会让我们看到作品的时候看到我们自己。我曾经一直强调我并不是一位学者型的艺术家,我的展览邀请观众进入作品,不需要特别的知识,只需要关照自己的经历与体验,就会得到答案,当然也不需要懂欧洲的历史。
我在日本的时候,人们看到作品会说我的作品很有日本感,都说我是来自日本的老爷爷。我希望在这里你们可以叫我中国爷爷,因为我的艺术作品中蕴含的思想其实很符合中国的传统,每个人看到他所能看到的部分,每个人能看到他所需要看到的部分就可以了。
波尔坦斯基:我一直以来都对这样的风险很感兴趣,另外,对机遇及命运之间的相互推动和相互牵引也很感兴趣。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一种机遇,我们的父母是否恋爱?他们是否?这都是我们的出生的机遇。可能的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我们就不会出生,在此处就不会有你了。